桃杳神色一动，眸子里突然闪烁出某种不寻常的光芒。她定定地看着楚欢隽，想要有能看透他眼底，看穿他心底的能力，想知道他说的这些到底是不是真心的。
她眨了眨眼，眸中便泛起一层薄薄的水光：“你对我说的这些话，哪些是真心的，哪些又是玩笑？”
楚欢隽勾起唇角：“你不相信我？”
“不是不信……”桃杳打断他，“而是不敢信，不能信。你知道的，我是个小人物，比不上逸王殿下地位尊贵，稍有不慎就会跌落深渊。太冒险的事情，我才不敢做。”
“是不敢做，还是不想做？”
楚欢隽歪着头笑着看她，目光尽极了温柔。这样的柔情，在楚欢隽的身上是极少出现的，以至于连桃杳都有一时间的恍惚，生怕这样动人的温柔背后是更恐怖的阴谋。
他迷人，像个旋涡，吸引着她一步步靠近，卷身其中；他危险，旋涡之下是无尽的冰川，除了深不见底的渊，还有无法预测的锋利的礁石。
桃杳已经早早地知道了坠落入他旋涡中会有怎样的悲惨结局，所以有关于他，一切都要再谨慎再谨慎。
哪怕在他的一次次诱骗下，她好几次差点就要真的上当。
可是现在桃杳也有些不明白了——他的真心假意，到底真的那么重要吗？她在乎的，又到底是什么？
“我不知道。”桃杳如实回答道。
“想起当时在时府初次见你的时候，你穿得破破烂烂的，还被时兰心欺负，丢了你房中一地的蜚蠊。但尽管是在那样的境地下，你依旧是不卑不亢，眼睛里的光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。”
楚欢隽顿了一顿，将目光从桃杳的脸庞上离开，放眼到天幕上，去看漫天繁星，似乎真的在对比天上的星星与桃杳的眼睛，到底哪一个要更明亮一些。
“从那个时候开始，我的目光，就不知不觉地追着你，看着你，情不自禁。你笑也好，哭也好，就算只是静静地站在我眼前，什么也不做都好……有关于你的一切，对我来说，都很宝贵。”
楚欢隽的目光又从天幕上落下来，流转到桃杳的脸庞上。
今夜只有漫天繁星，天心中没有明月。而楚欢隽心上唯一的明月，已经在他的眼前了。
楚欢隽鲜少这么认真地说话，桃杳有些不适应，半开玩笑地说道：“你这是在表白吗？”
楚欢隽不明所以：“‘表白’？那是什么意思？”
桃杳莞尔一笑，道：“就是你喜欢一个人，要告诉她你的倾慕之意。如果她答应了，你们就在一起；如果她不答应，你们就只能说再见了。”
楚欢隽愣了一愣，在他的思维模式里，从来都是自己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，没人敢对位高权重的王爷说一句“不”字。
一瞬间，楚欢隽也终于明白自己总是在犹豫什么——他总是看似很大胆地靠近桃杳，但其实内心却总是忧心她根本不喜欢自己，忧心她会像一阵风一样抓不住，哪天一声不吭就溜走了，所以他才不敢正式地告诉她自己的心意。
他害怕自己没面子，害怕自己输。
“呃，大概算是吧。”楚欢隽躲闪着没有正面回答她，只是从袖子里摸出两片红布条，将其中一片放到桃杳的手掌心里。“那天在花神庙会上，我其实是想和你一起许愿的，不想被姓陆的小子截了胡。”
他十分轻松地说着这些，全然忘了当日的失意。仿佛那一天特地在天还没亮的清晨就在花神庙里候着，破天荒地迷信起来，特地买了头香的人不是他一般。
说到花神庙会，桃杳就不禁想到陆澈在庙会上许下的愿，心中不禁一酸。
世人大多都自私，若是神灵前许愿真的能应验，又有谁愿意把这个机会拱手他人？
不管陆澈对她是何种情义，这一份情，桃杳是放不下了。
桃杳目光飘忽，楚欢隽并不愚钝，一下子便看出来她在想什么，一把抓住她的手臂，将她拉入怀中。
“现在是我在你面前，我不许你想别人。”
楚欢隽的声音低低的，只说给她一个人听，似乎是害怕被别人听见——原来高高在上、不可一世的逸亲王，也会有低声下气求人的时候。
“你还没有告诉我，你说的那些话，哪些是真心……哪些是假意？”
桃杳索性就这样依偎在这个温暖可靠的怀抱里，一字一句地道出心中的疑问，道出那些惴惴不安。
“喜欢我是真的，那你要做的那些事呢？到底是什么？能不能告诉我？”
虽然知道这样问不会得到什么答案，但是桃杳还是这么问了。
如果楚欢隽告诉她，她想她会愿意放下一切，跟他走。
楚欢隽叹了一悠长的一口气，气温寒冷，那一口气化作一团白雾，飘散在风中。眼前有长长的柳枝正在随风摆荡，拂去那些飞雪一般的柳絮，拂去尘埃，拂去那些浮现在他们之间的若真若假的虚幻梦境。
“说来话长……你有时间听我说吗？”他道。
桃杳愣了一愣，点点头：“是关于你的过去吗？”
楚欢隽脸上忧伤的神色一晃而过，很快又换上了一副笑脸，淡道：“在此之前，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吧。”
桃杳警觉地后退：“去哪儿？”
楚欢隽笑起来，笑得眉眼弯弯：“你看，你还是不信任我——先前那个要伤你的人，我找到了，被我放在镇上的客栈里。你不是想弄清楚是谁要伤你么？去一看便知——哦，你要拷问也好，要复仇也罢，那人毕竟是冲着你来的，我不插手，罪犯随你处置。”
桃杳满意地一笑，向他打了个响指：“王爷爽快！我们这就走吧。”
话音一落，一匹油光水滑的黑皮骏马便从远处飞驰而来。桃杳被吓了一跳，连忙往楚欢隽身后躲，哪知那马神得很，一见到楚欢隽便立即停下了蹄子，乖乖地停在了两人面前。
楚欢隽轻身一跃跳上马去，向还错愣在原地的桃杳伸出手臂：“还愣着做什么？快走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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