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等等，”霍云天缓声道，“阿蕴，这下你终于满意了？”
谢蕴没说话，沉默着看向霍云天，眼中盛着微微疑惑。
只不过短短半天功夫，霍云天的脊梁便弯了不少，透出几分衰老之态来。
他语气带着嘲意：“你处心积虑做这么多，将闵轩斗倒，不是为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谢蕴终于明白过来他想表达什么了，平静道：“我并无此意。”
“什么？”霍云天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。
“能将谢家的产业都料理好，”谢蕴露出一个笑容，“我便已知足了。”
他接着道：“至于您心中对我抱有怎样的想法，那不是我能左右的。”
这么多年了，谢蕴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满心委屈和不甘的半大小子了。
而且，谢蕴不动声色地用余光扫过安梦，后者表情沉郁，满腹心事的模样。
现在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。
两人就这么当着霍云天的面扬长而去。
“我是不是……”霍云天重重靠进红木椅子里，发出一声几乎没人能听见的叹息，“老了？”
-
回去的路上，车厢内依旧无言。
安梦表面上静默地坐在座椅上，脑海中却已经和云熙吵得天翻地覆了。
安梦：“我不同意让谢蕴以身试险。”
“他跟你说了？”云熙叹道，“我本以为……”
安梦恼道：“幸亏他说了！不然要等到他尸骨无存了，我再从你口中得知吗？”
平心而论，她很感谢谢蕴的坦然告知。
如果他真的自以为是地瞒着她，默不作声去当这个救世主，还自以为是无比高尚的牺牲。
那安梦真是要恨他十辈子也没完！
“云熙，”安梦接着说，“我不同意，不仅仅是因为谢蕴，我想留在这个世界，不想让这个世界被碧华吞噬，这样的理由够充分吗？”
云熙惊愕道：“你真有此打算？”
她没想到安梦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来。
在云熙的设想中，一切都了结后，安梦会跟着她回到灵溪山、亦或是踏上漫漫修仙路，重复着她和碧华经历过的一切。
心里这么想着，云熙便也这么说出口了。
“是，”安梦斩钉截铁道，“云熙，我真的是这么想的，可能以后会改变想法也说不定，但此时此刻，我的的确确是这样的念头。”
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多载，安梦早已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斩不断的感情。
纵然修仙再好，她真的忍心舍下尘世这一切，独自踏上那条寂寥且冰冷的登天路吗？
仙路难成、而凡世难以割舍。
“云熙，你觉得我是修仙那块料吗？”安梦真诚地问。
“怎么不是？”云熙急切道，“你明明天资聪颖，自幼便灵根深种……”
“不，”安梦摇头，“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，修仙之路艰苦卓绝，这些年来，我深刻地认识到，我只是一介凡人罢了。”
漫长的僵持过后。
“既然这样的话，”云熙深深吐一口气，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，“我还有一计。”
“什么？”安梦喜出望外。
有别的办法，就早点说出来啊。
云熙的声调却透出难言的沉重：“这法子十分冒险，需要你的参与，且万一失败，你会——”
“我会怎样？”
云熙涩然道：“烟消云散。”
这简短的四个字，背后的寒意却令人不寒而栗。
“烟消云散……”安梦低声喃喃，“什么也留不下吗？”
也对，她本来就是碧华的一缕执念化身而成的。
可她现在却想当人。
云熙默然，心头升起复杂的情感，理智上她知道要尊重安梦的意愿。
情感上，她又实在是忍耐不了想把安梦打晕、然后继续实施原本一切的念头。
“说出来我听听吧，”安梦道，“什么方法，也得你说出来再做定夺。”
云熙犹豫片刻，还是说了：“青泽现在的魂魄离体，肉身毫无意识。”
“嗯。”
“碧华时刻将装着青泽的那口寒玉棺带在身侧，就连休息也从不远离。”
听到这，安梦已经隐约有了些头绪。
云熙道：“我这里有一种夺舍之术，能让你的魂魄暂时离体，进入青泽的身体里。”
安梦惊奇地睁大了眼，打断道：“真的可以做到吗？”
做是能做到，就是耗费灵力罢了。
不过云熙没有说出口，点头道：“是的，接下来的结果，就非常冒险了，你需要骗过碧华，并接近她。”
演戏？
安梦突然有些兴奋：“然后呢？”
“你戴着这个，”云熙解下脖子上悬挂着的什么东西，展示给安梦看，“这是问神锁的子锁。”
“母锁戴在我身上，”她说，“我也是近日才发现了问神锁的另一个用途，它可以将已跨入大成之境的修仙者囚入其中。”
“这么神？”安梦目不转睛地盯着云熙手中那把看起来平淡无奇的小锁。
云熙淡淡笑了笑，给她详细解说了问神锁的用法。
“碧华对我的气息非常熟悉，稍一靠近她便会发现，而且以我现在的水平……”云熙苦涩道，“并不是她的对手。”
“但我会借着问神锁潜藏在时空裂缝中，一旦……”
她突然戛然而止，停顿片刻才接着说下去：“一旦被碧华发现异状，我便会前来救你。”
安梦点头，心里也知道，云熙这个“救”，很可能是鱼死网破，也不见得能得到善终。
过了一会，车身缓慢停止住了，谢蕴轻声叫安梦：“想什么呢那么入神，一路都没带说话的。”
猛然听不到安梦的心声，他还有点不习惯。
要是能听到的话，他就能知道安梦在想什么了。
谢蕴对此感到非常失望。
安梦眼珠一转，含混道：“在想你外公。”
“……？”
“你看啊，霍闵轩现在垮了，他爹又是个不成器的，霍家那么大的家业，等老头子两腿一蹬了，不还是归你？”
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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